走下神坛的乔布斯

昨天是乔布斯逝世 6 周年。

今年 9 月 12 日，第一次启用的乔布斯剧场，见证了饱受争议的iPhoneX的发布。

有人开玩笑说，乔布斯看到这款手机会被气活过来;有人说，乔布斯之后苹果再无创新;更多的人说，如果乔布斯还在的话……

无论库克做出何等成绩，都无法让人满意，因为他不是乔布斯。

从 2011 年 10 月 5 日开始，乔布斯和他的传奇就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神迹”。

但他毕竟是人，而且他的人性和我们加诸他的神性相比，差距还挺大的。

撰文 于蒙

1985 年，乔布斯力推的Mac电脑销量持续下滑，导致苹果在与IBM的竞争中节节败退。而他的经营理念与其他管理人员大相径庭，经常发生冲突。

4 月，乔布斯被董事会撤销经营大权，随后他几次想夺回权力均未成功，最终于 9 月 17 日离开苹果公司。

那年乔布斯 30 岁。

此后，乔布斯先后创立NeXT、Pixar，并于 1996 年苹果濒临破产之际回归，于是有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苹果帝国。

这段时间于乔布斯而言是“被放逐的 10 年”，他与普通人一样，有过迷茫和脆弱。但也正是这段经历，让他有了后来走上神坛的资本。

01

《华尔街日报》记者曾被乔布斯当面羞辱“你到底理解了吗?你有听懂半个字吗?”

《成为乔布斯》作者布伦特·施兰德曾被告诫，“第一次和乔布斯见面最好穿件防弹衣”，因为“采访乔布斯更像是打仗而不是提问”。

乔布斯去世后，对他青年时代的报道几乎千篇一律

他是一位天才，在设计方面天赋过人，讲故事的能力超凡脱俗，可以产生“扭曲现实”的魔力;

他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一味地追求完美，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

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聪明，从来听不进任何建议，而且从出生伊始，就是天才与混蛋的结合体。

2009 年，英国科技网站Vnu评出了IT市场的 10 大“自负CEO”，史蒂夫·乔布斯名列首位。苹果内部员工披露只要是乔布斯反对的事情，他就会进行无情的抨击，并不知疲倦地推广自己的主意。

时间回到 20 年前，年仅 24 岁的乔布斯受邀参加一场关于筹建慈善基金会的活动，与会人员讨论的宣传方案让他非常失望，他不时大声插话，语带讽刺地评论某些想法是不可能成功的，大家并不买账，因为没人认识这个年轻的“刺头”。

终于，乔布斯忍不了了，他站起来大声说道，“基金会现在的处境和苹果几年前的情况一样，唯一的差别在于你们这群人根本不懂市场。”

在场的人都是慈善界的资深人士，而乔布斯只捐了 5000 美元，作为参与基金会的入场券。但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曾经取得的成就，在他的经验里，要做成“改变世界”的大事，必须按他的方式来。

他强硬地反驳其他人的质疑，会议演变成了一场混战。终于，乔布斯被基金会发起人“请”出了会场。

| 这本书的开篇，就讲了这个故事。

不可否认，乔布斯是一个天才，具有常人所没有的远见，他知道如何做出来人们真正喜欢的产品，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对手在方式上的弱点。

但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强大自信，使他成为了一个非常难以相处的人，他傲慢地认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随意地斥责比他更聪明、更有经验的专家。

而在工作场合，他对待同事态度粗暴、尖刻、没有耐心，他经常朝令夕改，不尊重别人的意见。

苹果初期的产品Mac电脑，最初是当时的员工杰夫·拉斯金主导的小项目，乔布斯了解后，对拉斯金所提出的“设计一台售价仅为 1000 美元的个人电脑”的理念很感兴趣，于是决定把这个项目据为己有。

乔布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公众场合反对拉斯金，破坏他的工作进度，把他的工程师派到别的项目组，公开评论拉斯金的产品“远远达不到卓越的标准”。

不久后，拉斯金被迫离职，走之前，他给老板写了一张便条，控诉乔布斯的种种恶行

“乔布斯先生嘴上谈的那些管理技巧看似言之凿凿，实际上他是位非常可怕的经理……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制定乐观的时间进度表，如果工程师完不成，就开始骂人。他还经常放别人鸽子……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偏爱某几个人……不信守承诺。”

| Macintosh这个名字，来源于拉斯金最喜欢的一种苹果。

1985 年 3 月，苹果的第三任CEO斯卡利决定要撤掉乔布斯的职务，乔布斯无法接受，于是决定反客为主，和几个心腹密谋，借斯卡利去北京签协议进入中国市场的机会，把他解雇。

但计划败露，斯卡利更改了计划，直接在高管会议上和乔布斯对峙。乔布斯希望落空，会议结束后他给朋友打电话，哭着讲述自己如何被高管团队背叛。

这位朋友叫拉里·布里安特，就是在乔布斯 24 岁那年邀请他参加讨论会的慈善基金会发起人。

那年，乔布斯在被赶出会场后曾向他哭诉。这一次，在乔布斯的理想主义受到现实的重击之后，布里安特依然是这个 30 岁的大孩子释放脆弱的港湾。

02

一直以来，强硬的乔布斯几乎从未碰壁，反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突如其来的众叛亲离让他变得脆弱无比。他在演讲中说，“在而立之年，我生命的全部支柱离自己远去，这真是毁灭性的打击。”

乔布斯把自己关在家里，反反复复听着鲍勃·迪伦的歌—— 16 个月前，他在Mac发布会上曾经吟诵的那首《时代在变》“现在的失败者，会成为的赢家。”

| 鲍勃·迪伦获得 2016 年诺贝尔文学奖，《时代在变》是他的代表作。

在他后来的讲述中，他说这段经历让他找回了“初心”“我当时没有觉察，事后证明，从苹果公司被炒是我这辈子发生的最棒的事情。

因为，作为一个成功者的极乐感觉被作为一个创业者的轻松感觉所重新代替对任何事情都不那么特别看重。这让我觉得如此自由，进入了我生命中最有创造力的一个阶段。”

但在当时， 30 岁的乔布斯完全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三十而立，本该是大展身手的黄金年华，但现在却是三十而裂”。苹果是他一手创立的，他做不到决绝的离开，却也无法忍受被放逐的生活。

他甚至想为了苹果公司更好的发展，我愿意奉献出我的一切。可以这么说，如果苹果公司需要我扫地，我可以去扫地;需要我去扫厕所，我也可以去清理厕所。

苹果公司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在他被放逐的这段时间里，负责市场的副总裁比尔·坎尔说“最近一个季度来，我们公司一直运行良好，自从重组以后，公司的组织机构被很好地整合在一起了。”

大股东亚瑟·罗克说“对于史蒂夫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我们解雇了他，叫他滚蛋。”

乔布斯不甘心，决定在苹果最擅长的领域击败它。于是他创立了NeXT，声嘶力竭地向苹果发起挑战。

但公司的发展并未满足乔布斯的雄心。NeXT电脑推向市场后，原本预计每个月生产 1 万台电脑的生产线，实际每个月只生产 400 台。

| 两款产品NeXTcube和NeXTstation

当时NeXT的竞争对手是新成立的Sun公司， 1990 年，NeXT的年收入只有 2800 万美元，而Sun的年收入达到了 28 亿美元。

NeXT的市场负责人麦克﹒斯莱德说，“那些日子里，史蒂夫已经被公众遗忘了，他就像从摇滚乐团‘海滩男孩’(Beach Boy)单飞后的布莱恩﹒威尔逊(Brian Wilson)，逐渐从观众的视野中消失了，留下的只是曾经的辉煌。”

03

成立 7 年间，NeXT只卖出了 5 万台电脑。

《财富》杂志发表的一篇文章直截了当地批评说“NeXT的业绩不佳足以说明，尽管史蒂夫﹒乔布斯具有远见卓识，他管理公司的能力着实不怎么样。”

乔布斯的下属相继离职，甚至有员工打电话给Sun公司的CEO建议他收购NeXT。乔布斯又一次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在一次公司会议后，他有些悲壮的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离开公司，除了我自己。”

此时，外来投资基本用光，乔布斯离开苹果所得的 1 亿美元，也快要被NeXT和Pixar榨干了。面对这样严峻的形式，骄傲如他也不得不屈服。

1992 年，乔布斯终止了NeXT电脑的生产，走上了他最不愿走的那条路——靠贩卖为生。

| 乔布斯的车牌。

他对于自己的失败感到心烦意乱，居然公开表现出了自己的失望，这一点不同寻常。

乔布斯的朋友卡特穆尔回忆道，某天他在一篇NeXT的新闻稿中看到一段话，“这段话的大意是NeXT非常荣幸能将卖给政府，服务于政府部门的服务器和数据中心。看了这段话后，我想，天哪，史蒂夫肯定很痛苦。”

1993 年 2 月，《信息世界》周刊率先披露了NeXT关闭工厂，退出计算机硬件行业的消息。第二天，《华尔街日报》和其他也跟进报道。

NeXT公司的 530 名员工被裁掉 300 多名，曾经像艺术品展览馆一样的工厂，变得荒芜破败。很多二手家具交易商来到公司总部，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下了乔布斯精心挑选的沙发、桌椅，还有NeXT电脑。

《商业周刊》记者采访时问乔布斯，“这是不是意味着NeXT公司彻底失败了?” 

乔布斯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臂弯，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说，“我不想接受采访了。”

就在乔布斯深陷痛苦的时候，比尔﹒盖茨获得了乔布斯曾在 7 年前获得过的国家科技奖章，成为IT行业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的身价达到了 40 亿美元，正在朝着世界首富的宝座快步迈进。

曾经属于乔布斯的一切，似乎都归比尔﹒盖茨所有了。

乔布斯对个人计算机产业倍感失望，“创新实际上已经停止。”他对《连线》杂志的加里﹒沃尔夫(Gary Wolf)这样说，“微软占据了市场，但几乎没有创新。苹果输了。台式电脑市场进入了黑暗时代。”

同一时期，他在接受安东尼﹒帕金斯(Anthony Perkins)和《红鲱鱼》杂志(Red Herring)采访时，表现的阴郁沮丧。

他说，即使是的出现也难以阻挡微软的主导地位，“Windows赢了。”他说，“很不幸，它打败了Mac，打败了Unix，打败了OS/2。一个低劣的产品胜出了。”

1995 年初，《新闻周刊》杂志召开会议，准备评选科技界 50 大明星人物，乔布斯的仰慕者凯蒂﹒哈夫纳和另一位记者推举了乔布斯，在场的其他人都发出了质疑之声。当时，比尔﹒盖茨才是众人心中当之无愧的科技之星。

|  1991 年，在乔布斯家，他和比尔﹒盖茨讨论PC的未来。

04

30 岁到 40 岁的这 10 年，是绝大多数人走向人生辉煌的 10 年，比如比尔﹒盖茨。而乔布斯却在这一阶段走向没落。

但也正是这失落的 10 年，让乔布斯感受到了普通人生命中的快乐和温暖。

1992 年，乔布斯的儿子里德出生了，他就像一位普通父亲那样兴奋异常。

乔布斯的朋友麦克﹒斯莱德说，“他们是典型的新父母，几乎每件事都做得不对，孩子整天躺在他们床上，一直在尖叫，一直饿着肚子。一周后，夫妻俩看上去就像是从集中营逃出来的。”

乔布斯完全没有经验，接连几天没睡觉。“他跟个疯子差不多，要知道不让睡觉是中央情报局用来刑讯逼供的手段之一。” 他甚至想请个总裁和首席运营官来照顾孩子，随后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家庭生活中的乔布斯也逐渐变得温和谦卑，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他只在每周二下午到公司工作，很少发表什么意见，对员工也不再颐指气使。

他和女儿丽莎和解，花更多时间陪伴家人，要么和妻子一起打理家里的小花园，要么带着里德出门去附近的农场玩耍。

| 乔布斯和Lisa。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乔布斯都不承认这个女儿。

对于人到中年的状态，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曾说过“不再向前看，而是频频地向后看;开始盘点人生，看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对自己以及自己人生的审视，能让一个人认识到自己的独特之处。，这种认识并不容易得到，只有经历过最严重打击的人才能获得这种认识。”

几年后， 41 岁的乔布斯以他自己的方式，与 11 年前的自己和解。回归苹果后，他主动与宿敌合作，接受了微软的投资;他打破了自己一直坚持的系统封闭，接受第三方开发iPhone软件。很快，濒临破产的苹果重新开始盈利。

回望这段被放逐荒原的生活，乔布斯在著名的斯坦福演讲中这样评论“(被苹果解雇后)接下来五年，我开了一家叫做NeXT的公司，又开一家叫做Pixar的公司，然后和一个后来成为我妻子的优雅女人相识……和她建立了幸福的家庭。

我可以非常肯定，如果我不被Apple开除的话， 这些事情一件也不会发生。这味良药太苦了，但我想病人很需要它。”

—  End —

诚然，失去乔布斯的苹果再也没有了那种改变世界的魔力，渐趋平庸，依靠乔布斯独特的个人魅力，还是拥有了一众不曾在你巅峰时慕名而来、也不在你低谷时转身离去的忠实粉丝这是对一名伟大的产品经理的敬仰，更是一种信仰。同为产品经理的你，是否还在为打磨好一个产品而苦苦追求呢?是否还在因一些基础的方法和工具技能的缺陷而苦恼呢?